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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面纱》:霍乱中的救赎与爱

疫情,通常意义上是凶险的,丑恶的。它是一场灾难,让我们面临生命危险,处于疾病的威胁之中;它把我们隔离起来,切断了我们与他人之间的联系。因为它,我们苦闷、压抑、孤独。在疫情笼罩的那段日子里,我们是局促不安的。

但是,美与丑总是相伴而生的。丑恶的对立面,总会存在着美好。在越险恶的环境中,越能衬托出某些事物的可贵,比如说爱情。

在疫情肆虐的至暗时刻,爱情也会在危机中倔强生长,慢慢地生根发芽。不同于那些轰轰烈烈的爱,这样的爱是充满韧性而久摧不折的。今天分享的影片《面纱》,讲的就是这样一段爱情故事。


不幸的开端

女主人公吉蒂,流连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,桃花不断,却因为挑剔,始终没能找到如意郎君。

在一次舞会上,她与男主人公沃特相遇。沃特对她一见钟情,随后向她求婚。女大当婚,在母亲百般催促之下,吉蒂接受了沃特的求婚。吉蒂性格活泼,充满幻想,有点任性,也有点爱慕虚荣。而沃特,却是一位沉默寡言,性格沉闷的细菌学家。

从两人极强的性格差异可以看出,这两人根本“不搭调”。

沃特对于吉蒂,是一见钟情的,但是这种一见钟情,也只是一厢情愿。在感情上,他是个怯懦者,对于自己深爱的吉蒂,始终不敢表达爱意。而吉蒂内心也很明白,自己与沃特的结合,并不是因为爱,而是因为利益。沃特是她逃离家庭重压的“救命稻草”,他能让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,仅此而已。

他们的结合,是“赶鸭子上架”式的仓促;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将就。

这场婚姻的开始,似乎就注定了不幸。

枯燥乏味的婚姻生活,如同一潭死水。而查理的出现,激起了吉蒂内心的波澜。在她的眼中,会取悦女人的查理,比丈夫更加迷人。于是,她选择了背叛。

这场婚外情,很快就以沃特的偶然发现而收场。恼羞成怒的沃特给了吉蒂两个选择:两人可以离婚,前提是查理必须同意与吉蒂结婚;否则,吉蒂必须跟随他到中国的疫区去。

显然,只是图一时肉体刺激的查理并不买账。就算吉蒂百般恳求,查理断然狠心拒绝。吉蒂的最后一丝希望,在无情的现实之下,彻底破灭。她无奈地答应了丈夫,只能跟随他去往那个未知的、凶险的地方。

沃特与吉蒂之间的距离,在这次意外之后,渐行渐远。猜忌与隔阂,使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“面纱”。他们的关系,降至了冰点。


霍乱,揭开了无形的“面纱”

基蒂跟随丈夫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,名叫“梅潭府”。这个被霍乱肆虐的凶险之地,竟然是一幅美丽景象。

吉蒂撑着洋伞,坐在丈夫旁边,两人初来乍到,在竹筏泛舟之际,都暂时放下了平日冰冷的“武装”,脸上绽开了笑容。平静如水的湖面,似乎洗涤着两人的心灵。

若时间停在这一刻该多么美好。

但是,随后到来的一切,却在暗示两人:这个看似美丽的地方,其实是危机四伏的。

兵荒马乱、军阀割据、疾病肆虐,是这里的常态。迎接他们的,是破旧的木屋,昏黄的灯光,以及简陋的陈设。身在异国他乡的吉蒂,深深感受到了孤独与落寞。这份失落,将她对沃特的那一点情,化成了恨。不能惩罚沃特,她就选择惩罚自己。她拒绝与丈夫交流,开启了“冷战模式”,她故意不吃没有煮熟的蔬菜,刻意与丈夫保持距离,对他不闻不问。或许,在她的心中,感染病毒,大不了就是一死,一了百了,也许是一种解脱。

在吉蒂苦恼的这期间,沃特却一头扎进了工作。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当地灾民的救助之中。不知是因为无聊,还是在目睹灾民的苦难后,内心有所感触,吉蒂决定与修女一起。她做起了抚养婴儿、教孩子唱歌的义工。

在做义工的这段期间,她遇到了工作中的沃特。沃特的种种举动,终于触碰到了她内心柔软的角落。在与丈夫的一次次的接触中,她似乎重新认识了沃特。

从前,她眼中的沃特只是一个古板、无趣的学者,而现在,他是一个高尚、无私奉献的英雄。她开始反思自己曾经的不忠行为,悔恨自己对丈夫造成的伤害。在灾难和死亡面前,她选择勇敢地将这份感情表达了出来。她试图寻求沃特的谅解,而沃特也承认了自己的不足。夫妻双方最终都互相原谅,并且重归于好。


错失与永恒

经历过这场大彻大悟的互相谅解,本应该迎来浪漫的Happy ending。但是,来势汹汹的霍乱,并不会因为这份爱的出现而终结。

在谭梅府的疫情得到有效控制时,周边的灾区却越发严重。为了阻止疫情的扩散,沃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。于是,他挺身而出,与当地军方一起建造了难民营。在与难民的接触过程中,稍不注意,就可能被感染。在这次最后的考验中,沃特最终没能撑过去。

吉蒂终究还是听到了坏消息——沃特被病毒传染了。不久后,他带着没能再见吉蒂和自己的孩子一面的遗憾,离开了人世。

当初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爱沃特的吉蒂,没能想到,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沃特。

平时羞于表达爱意的沃特,也没能来得及再对吉蒂说一声我爱你。

两人之间,有为时已晚的错过,也有来之不易的永恒。

“我爱你已久,永不能忘。”似乎道出了吉蒂的内心独白。失去过后,才懂得珍惜。如果不是这场霍乱,他们或许不会知道,自己爱对方之深;如果不是这场霍乱,他们或许不会知道,对方对自己而言多么重要。或许,他们还会被“面纱”蒙蔽着,走不进对方的内心;或许,他们还是会貌合神离地得过且过,感受不到爱的温度。

不可否认,电影版《面纱》与小说原著是存在很大区别的。电影讲述的是一个“爱与救赎”的温暖故事;小说却刚好与之相反。它的整体基调,是残酷且酸冷的。

“一个女人不会因为男人品德高尚而爱上他。”

“如果一个男人无力博得一个女人的爱,那将是他的错,而不是她的。”

小说中的这几句话,令我印象深刻。的确,即使被沃特的高尚品质感动,吉蒂始终都没能爱上他。即使查理辜负、伤害了她,但是她“死性不改”,在沃特死后依然找到了这位旧情人,又延续了这段“露水情缘”。可以说,小说中的吉蒂的性格与人设似乎不太讨喜。

电影竭力表现的,是沃特与吉蒂在经历了这场霍乱之后,消除隔阂,互相谅解,在危机之中获得了救赎,挽救了这段感情。而在小说中,沃顿到临死之时都没有原谅吉蒂。他带吉蒂来到这个霍乱的重灾区,是为了惩罚她的不忠,但却远不止于此。因为,他始终处于一种矛盾,甚至略微变态的心理:一方面惩罚吉蒂,另一方面也折磨自己。比起救治难民,成为英雄,他更倾向于来一次“自杀式”的实验,而这场实验的代价,是自己的生命。他的这种行为,是歇斯底里的,是决绝的。

其实,沃特有很多选择。他可以与现实妥协,原谅吉蒂,两人重新和平相处,带着孩子共度一生。或者是与吉蒂分开,去追寻人生中别样的精彩。毕竟,“天涯何处无芳草”。客观来说,吉蒂虚荣、自私,是一位水性杨花的“交际花”,不是一个值得他共度一生的好妻子。但是,为什么沃特宁愿折磨自己,也不愿回头呢?

这恰恰说明了,吉蒂对他伤的就有多痛,他对吉蒂爱得就有有多深。

他似乎是想用自己的死,让吉蒂留下终生悔恨,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她记住自己。

但是,感情是绝对不能勉强的。吉蒂深深明白,自己并不爱沃特。寻求沃特的原谅,也只是出于自己内心的亏欠感、负罪感,而这并不是爱。

有人批评《面纱》是对毛姆的原作的颠覆,因为它把沃特的畸形心理表现成利世济民的人道主义,把吉蒂后续的不忠行为统统抹去,让她变成了“为爱守寡”的良妇。这样的改编,失去了原作的冰冷、真实,过于理想化、浪漫化。有人却认为这恰恰是导演改编的精妙之处。生老病死情境下描绘的爱情,加上重唤人性“真善美”的主题,更具崇高意义。

赞成前者,是一种“现实意识”。因为它,我们更倾向于相信作家塑造的真实人性,直面现实的残酷。赞成后者,并不代表我们耽于幻想。“霍乱”“救赎”“爱情”等元素的组合,就是电影美学价值的最好体现。这样的爱情,是能够唤起我们内心共鸣的,是刻骨铭心的。

电影的浪漫氛围,让这段失而复得的爱,充满曲折而又荡气回肠。小说中的尖刻冷酷,在某种意义上能让我们重新审视人性、思考爱的本质。

有人说,救赎与宽容只是为了消弭负罪感,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。有人却说,真正的爱,就是在互相宽容与理解中产生的。通过救赎与原谅,是否能够重拾爱情,仍是一个值得玩味的问题。《面纱》的小说与电影,提供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答案。除此之外,或许你还会有不同的答案。